【文轩】你来
00
刘耀文还是提着行李朝着广东去了。
01
以寝室门口为结界，往出迈一步身上就被湿空气包裹起来，密密匝匝捆在身上让人呼吸不顺。
刘耀文打定主意在休息日不出门，卷了夏凉被把自己裹得像虫子，头顶着墙不出声。
舍友踩着从自己那带过来的椅子，趴在刘耀文床沿只露出一双眼睛，“文哥，你就跟我去吧，反正你今天晚上也没事。”
刘耀文还是假装没听到，脑袋埋的更深，留给舍友看的后脑勺炸了毛。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，他败下阵来深吸一口气。
“给我带一周饭我就去。”
“三天。”
“成交。”
刘耀文手里塞了志愿者递过来的节目单，礼堂门口的人还没那么多，台阶前拉着黄红相间的警戒线在做登记。刘耀文挑挑眉，捏了捏手里彩印加厚了的节目单，心想这破学院终于大气了一次，联谊晚会整得有模有样的。
套着一身大玩偶服装的志愿者在旁边发荧光棒，塑料泡沫的外衣底下裹着一个小的LED灯，拆了塑料片就能亮一晚上。发荧光棒的是个姑娘，轮到他的时候往他怀里扔了两个，舍友跟在他身后噘着嘴不大高兴，嘟嘟囔囔说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，然后又高高兴兴搂着他肩膀，说托了学生会的朋友给他俩提前占了两个位置，就在老师后面，正中间的红绒布椅子。
刘耀文正在试着把单子叠吧叠吧塞进口袋里，顺着他的动作手抖了一下没抓稳，硬纸片又掉在地上又展开，折起来的一角露出一个名字。他愣了几秒才把纸捡起来，把纸摊开仔仔细细念了几遍最后的几个字。
特别节目出演者，宋亚轩。
一个让他心心念念了两年的人。
02
刘耀文是重庆娃儿，从小就在山城弯弯绕绕的地界长大。
上小学的时候爸妈开始做生意，请了个保姆周六日回来看看他，然后就四五天见不到人。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，长了几年觉得保姆麻烦，在家里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尴尬，就又变成了一个人上下学，不会做饭就拿点钱去楼下小饭店吃一口就回家写作业睡觉。
上了高中家里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子，美曰其名学区房，其实不过是一处老居民楼。爸妈还在犹豫的时候刘耀文就拍了板，说喜欢这的烟火气，楼下饭店也多，省的他再骑着车到处换地吃饭。
住了俩月小区线路老化就烧了楼梯上的声控灯，打电话给物业也接不通，打了几回接通后先听见的是麻将桌上轰隆隆推牌的声音，于是他开着手机闪光灯摸黑爬了两个礼拜楼梯，腹诽自己给自己找罪受。
还没等他后悔完就听见头顶悠悠传过来一声叹气声，吓得他脊背上的汗毛都奓起来，闪光灯举在胸前把楼上的人也吓了一跳。
“诶，你别晃我啊。”
刘耀文把灯晃一边扶着楼梯扶手，“我还没说你吓我一跳呢。”他心脏还在咚咚咚的跳，一抬头就对上宋亚轩的眼睛。
真漂亮，他心里闪过这么一个词。
宋亚轩靠在门上捂着胸口，嘴紧紧抿着，磕磕巴巴问他话，“你，你也没带家钥匙？”
刘耀文突然就笑了，问他“你是新搬来的？”
开了门进厨房烧水的时候刘耀文还觉得有点不真实，刚在楼梯间认识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带回了家，他探出头看沙发上规规矩矩坐着的人，伸手从橱柜里拿了一把挂面。
“我就会做这个，你将就吃一口。”
刘耀文把面端过来，有些别扭的在围裙上搓了搓手指。
03
关于宋亚轩成了他家的常住客这件事，刘耀文也是有发言权的。
吃完饭刘耀文去厨房洗碗，房门咔嗒落了锁，爸妈提着饭从外边回来，和坐在沙发上的宋亚轩对上眼睛。刘耀文手上沾着水湿淋淋的从厨房跑出来，“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，没带钥匙我就先让他跟我回来了。”
爸妈对视一眼笑起来，一边换拖鞋一边高兴儿子终于给自己找了个朋友。刘耀文有点尴尬的去寻宋亚轩的眼睛，发现宋亚轩也在看自己，于是他们也笑起来，刘耀文继续回厨房洗碗。
等刘耀文再出来的时候爸妈已经把宋亚轩了解了个大概，信息收集的比自己知道的都多。
妈妈拍拍他的肩膀，桌上摆着爸爸刚切好的水果，“今晚就让小宋和你睡吧。”
刘耀文点头点一半，突然想起今晚周五，爸妈也是要在这里住的。房子两室一厅，可不就是他两个人一起睡嘛。
洗完澡出来爸妈已经睡下了，他掏出课本趴在桌子上开始写作业。宋亚轩有些拘谨，也拿出一本书开始看，眼睛却悄悄瞥到刘耀文的笔半天没动，他站起身，拖鞋蹭在地板上摩挲出声音，以防刘耀文在走神自己突然过去会吓到他。
刘耀文侧了侧身给他让出一片地方，“你会写函数吗？”
宋亚轩弯下腰，手指在小台灯暖光灯下熏黄的纸张上投出阴影，嘴里念叨着几个公式，皮肤烘热头发上的水分，混着和自己一样的洗发水味道飘过来。刘耀文抬眼去看宋亚轩的侧脸，凑近了看还是觉得很漂亮，和乍眼一看又不一样，吊灯和台灯的光混合着模糊了宋亚轩的侧脸，遮着上面投下来的光，在他心里也投下了影子。
手里的笔被拿走，宋亚轩的字写的很工整，唰唰几下就把过程和答案从脑子里誊写出来，然后朝他挑了挑眉。
刘耀文回过神，眼睛瞟了几眼就把答案往卷子上写。
“你看懂了吗你，就往上写。”
刘耀文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，嘴上嘟囔着“看懂了看懂了。”又听见宋亚轩一声笑，赌气的把作业一推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，“哎呀，明天是周末，明天再写，我困了。”
说是要睡觉，一沾枕头反而有点紧张。活了十几年，这还是第一个除了爸妈躺在自己身边的人。
宋亚轩的声音倒是悠悠的从黑暗里响起，大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。“你家有夜灯吗？”
“嗯？”刘耀文扭过头去看他，厚重窗帘遮住了月光，看不见他的眼睛。沉默了一会刘耀文才反应过来，“你怕黑啊？”
宋亚轩长叹了一口气，语气里有点戏谑，“是啊，我怕黑，所以你家有没有小夜灯。”
刘耀文趴在床边把床头柜里那个闲置了很久的小灯拿出来，巴掌大，摸了摸底座把灯打开，“嘿，还能亮，还好我用纸包起来了，不然就落灰了，我还得洗手。”
最后一句声音挺低的，宋亚轩扭过头笑话他，“你还是个小洁癖呗。”
“你还怕黑呢，我洁癖怎么了？”
刘耀文怼回去又躺回来，心想宋亚轩不可能生气吧，下一秒宋亚轩的脚就蹬过来，“你最厉害。”
于是刘耀文美滋滋的把被子拉起来睡着了。
自此以后宋亚轩就在他家扎了根，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刘耀文这住。他是外地人，一个人在这住，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第三次没拿钥匙被锁在门外了。
刘耀文问他前两次没拿钥匙是不是在门口睡的，然后脑门上挨了一记栗子，“我不会回学校取吗？咱学校又不是没有晚三。”
他说晚三的时候舌头要翘一下，发出一个很模糊的音。刘耀文就问你们广东人都这样吗？说普通话黏黏糊糊的，还挺好听的。后半句憋着没说出口。
宋亚轩瞥了他一眼，把舌头伸出来，“我被你买的烤肠烫了个泡！”
04
刘耀文学着投篮的动作把手里的签子扔进垃圾桶，追上前面慢慢悠悠走着的人，“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艺术生啊？”
宋亚轩把书包带子紧了紧，“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，再说了，你也没问过我啊。”
刘耀文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这句话，脑子里还回味着今天下午的全校演出，“你唱歌真好听。”
宋亚轩穿着白色西服站在学校廉价的灯光底下，圣洁的像下一秒就要长出翅膀的天使，声音却像要浮上海面的塞壬海妖，一张口就把自己魂都勾走了。
“我还会弹琴呢。”宋亚轩出声把他带出想象的世界，“下次带你去琴房看看。”
刘耀文更高兴起来。
05
墙上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，宋亚轩还是没有敲开他家的门。
难道是他把我给他的钥匙弄丢了？刘耀文趴在桌子上，盘算着已经几天没见过宋亚轩了。他们年级不同，不在一个楼层，平时上课见不着，只能放学约着一起回家。可宋亚轩上了高三以后连放学时间也变了，学校要求高三的同学上晚三，他只能一个人回家。宋亚轩又不想大半夜过来打扰他休息，只好答应周末来找他。
刘耀文深吸一口气，在想自己要不要也上个晚三自习。
周五下午学校要大扫除，刘耀文提前放了学，想着去隔壁街的甜品店买个蛋糕放在冷藏里，给明天来的宋亚轩吃。
刚一出门就看见马路对面树荫下蹲着个熟悉的人。
宋亚轩招招手让他过来，塞给他一瓶瓶身挂着白霜的冰可乐，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去琴房看看。
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尽头拐角往里走就是一间琴房，这地方占地不小，但是琴房里只有几架琴和几把吉他。
宋亚轩打开琴盖坐下来拍拍旁边的凳子让他坐下来。
也许是其他没放学的原因，琴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“我今天放学早你怎么知道，还有你怎么出来的？”刘耀文摸上琴键，扭头看着正在翻谱子的宋亚轩。
“我请假了。”宋亚轩的手搭在琴键上，阳光从玻璃处照进来打在他身上，他弹了几个音，清清脆脆“想听我唱歌吗？”
弹下最后一个音，宋亚轩笑着看他“今天刚好你下午没事，不然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你说这件事了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刘耀文一脸疑惑。
“我呢，要去集训了。估计就不回来了。”
刘耀文瞪大眼睛，“高考也不回来了？”
“我户籍不是这里的，不在这里高考。”
刘耀文在一分钟前才知道原来宋亚轩是因为习惯了和爷爷奶奶生活，所以一直没有回广东和爸妈住在一起。
去年爷爷去世之后，爸妈把奶奶接到了广东，而他一个人留下来完成接下来的学业。
高考艺术生要集中集训，宋亚轩回到广东完成接下来的学业，然后高考。就像他说的，可能以后也不会见面了。
刘耀文突然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一样，回家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。只是在宋亚轩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问了一句，你以后要考的大学在广东吗？
宋亚轩点点头，说很有可能。
宋亚轩走了之后刘耀文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，整天坐在教室里学习，成绩突飞猛进，变得不爱说话，整个人也乖的不像话。
直到高考之后他才和爸妈起了冲突，说一定要考到广东，而且说什么也不肯松口。
最后爸妈还是妥协了，还帮他买了开学需要的东西。
收拾好行李要出发的前一天妈妈来找他谈心，两个人他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，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，“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，我们其实心里都有数，只是你从来没有离我们那么远过，我和你爸爸怕以后会想你而已。”
刘耀文的心里百味交杂，原来自己已经这么明显了吗？那宋亚轩知不知道我喜欢他呢？
06
人还没散场，主持人说完结束词刚退到后台，刘耀文就一个跨步挤出座位往后台跑。
宋亚轩端坐在乱哄哄的后台，卸妆的换衣服的从他身边擦过，香水味汗味混在一起，镜子上打的灯照亮面前这一块的台子。
刘耀文站在他身后。
宋亚轩眯着眼笑起来，隔着镜子和他对视，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出声。
他说，我来找你啦
刘耀文站在原地喘着气，也笑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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